胡呦呦瞪著一雙紅眼睛看過來，強忍著發脾氣的沖動：“去水牢。但凡身上氣運不穩定的來客，都要去水牢，這是太上長老在閉關之前傳的話。”廣場上那些族群是被騙過，但他們自身的氣運尚未受到影響。狐族族長和長老權衡之下，決定把這些人放到第二批解決，其中族裏有人死去的優先。至於氣運受到影響的，自然要先解決了。

水牢的位置比較偏僻，一行人七拐八拐，最後停在了一個溶洞前。

溶洞裏也有幾只獸在等待，人數不多，但隨便拉出來一個，背後的族群力量都足以讓這個世界震顫。虎冽自打被胡呦呦領進來之後，就覺得非常不自在。而跟在他身邊的丫鬟卻是眼睛一亮，忍不住把秋波送向在場的每一個大佬。

“章叔，收手吧，你這樣子是不對的。”狐族族長自從收到消息之後就徹夜未眠，加上族裏的長老一個接一個撂擔子，被迫當上族長跟這些長輩交涉的族長只覺得心力交瘁，都快要站不住了。

上一任族長是他老爹，在得到消息之後拎著他的尾巴強行傳位，如今驟然面對那麽多大佬，不到一千歲的族長腿都快軟了，偷偷在後面用尾巴抵住墻才勉強保證自己不會摔倒。

溶洞的最深處，那個由鐘乳石和精鐵拼出來的監牢裏傳來了一個嘶啞低沈的聲音：“小子，我也不為難你，告訴他們你說的話不管用就好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沒有什麽可是，小子，看在你從來沒有說過我壞話的份兒上，教你一個乖。做對的事情，不一定會有好下場，所以，不要傻傻地奉獻自己，因為真正值得你那麽奉獻的人絕對不會允許你那麽做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讓這些家夥滾蛋吧。你叔我做事什麽時候傷害過無辜的人。”

“不傷害無辜的人，好大的口氣！”站在隊伍最前端的劍齒虎族長冷笑一聲：“我那些可憐的後輩，哪一個不無辜，你居然……”

胡赫章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劍齒虎的話：“你說的是你那殘害老人小孩的大孫子，還是坑殺一村人的二孫女，還是無緣無故在河裏下毒的三孫子，還是……”

“住口，你這是在汙蔑！”

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伴隨著嘶啞的笑聲，一個頹廢卻不失鋒芒的身影緩步從陰影處走了出來。

“叔，你怎麽出來了？”狐族族長震驚了。

“想出來，自然就出來了。”胡赫章隨意地回道。

見主要人物登場，畢嫻好奇地看了過去。那是一個胡子拉碴的青年，亂草一般的胡子模糊了他原本清朗的五官，卻模糊不了他一身的殺氣。看著劍齒虎一臉不服氣的模樣，胡赫章冷笑一聲：“汙蔑？你的兒女說我的父母欺世盜名，又是不是在汙蔑呢？他們現在還活著，你應該慶幸才對……哦，不，或許你查過血脈之後，會後悔，哈哈哈……”

囂張的笑聲刺激得劍齒虎臉色鐵青，幾欲發火，卻又有些驚疑不定：眾所周知，胡赫章從來不屑於說謊，只要是他說的，就必然是事實，最多也只是被誇大幾分。也就是說……

“那個該死的小蹄子，居然給我戴綠帽子！反了天了！”得知自己的兒女很有可能不是自己的血脈，回想起之前的種種疑點，劍齒虎頓時火冒三丈。考慮到氣運一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，劍齒虎直接拂袖離去，殺氣騰騰地跳上自己的飛行法器，準備回去好好清理一下門戶。至於恢覆氣運的事情，一時半會兒估計也商量不出來什麽結果，沒必要待在這裏浪費時間。

“你們……”胡赫章臉上掛著高深莫測的笑容，繼續看向在場的其他獸。

“哼哼，你不用騙我，我知道我的孩子都是我的崽兒！我孫子也是！”黑熊少族長虎著臉揮了揮爪子。

“是啊，不過你本人不是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而且你們祖上有一個老妖怪活下來了，就差一個健康的軀殼就能……”

“告辭！”

胡赫章作為一個除了報仇什麽事都不愛幹的狐貍，憑著幾百年的努力建立了非常強大的信息網。信息網的強大，讓他鬥嘴始終立於不敗之地，但也僅限於鬥嘴而已，對那些狗急跳墻的亡命之徒就沒有太大效果了。

找上門的神獸走了一小半，但更多的還是留了下來。氣運一事可不是小事，今天走了，天知道下次來的時候，被拿走的氣運還剩多少，能不能再拿回來。

眼見這些家夥不肯走，胡赫章煩躁之餘，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：“如果不是氣運受損，你們會任由小輩詆毀救世的英雄，並且心安理得地享受別人用血淚換來的寧靜吧？”

當初父母的犧牲，被這群家夥當成理所當然。隨著時間的逝去，他們遺忘了英雄，對自己這個天賦不高的英雄後代冷嘲熱諷。

他知道自己的父母不認為自己是英雄，或許也不會在意這些人是否感激，但是他在意。他不在意自己會不會因為父母的犧牲而得到更好的待遇，他只在意父母，不甘心父母被忘記——憑什麽呢？明明不一定需要他的父母犧牲到那種地步的！

“寧靜，呵呵，那一場滅世之戰過去這麽久了，大家也都出過力了，你還想怎麽樣？還嫌我們給你的東西不多嗎？”地龍揮爪冷笑。

“哦？那你們給過什麽東西？”

“我們給過……梔子，我們族裏給了什麽？”

“回長老，什麽也沒給。”被稱作梔子的獸一板一眼地回答。

“你聽到了嗎？我們什麽都……什麽都沒給？”地龍瞪大眼睛轉過身來，看著梔子，一臉不可置信。

雖然他也覺得什麽都不需要給，可族裏居然連點面子工程都沒有做嗎？

“是的，什麽都沒給。”

“不用問了，你們都沒給，包括我自己的親族，我是靠賣血長大的。其實，我並不在意你們給不給我東西，只希望你們能記住並且感激我的父母，可就算是這麽簡單還不需要花錢的事情，你們都不肯做……”他很不滿，便鬧了幾次，最後被和稀泥的上一任族長關在了水牢裏。

在別人看來，狐族太護短了，這樣都不把這個禍害殺死。然而實際上，胡赫章的身上殘留著父母饋贈的救世功德，沒有獸敢動手，殺掉救世主的後代，自身氣運會被徹底破壞掉，無從修覆。

“既然你們不肯，那我就只好親自拿點東西了……你們何必露出這樣的表情，沒有我的父母，你們甚至都無法活下來，又怎麽可能有機會跑到我面前大放厥詞，計較氣運的問題呢？本來想著吸點氣運就放走你們，現在既然你們不肯走，那就再貢獻一點吧……”

胡赫章的眼底閃過一絲紫芒，所有人的衣服都開始無風自動起來……除了專程來看戲的畢嫻等人。

畢嫻幾個人都不是本界之人，氣運是無法直接轉移的。這就跟銀行一樣，直接跨行提款是行不通的。

“你們……”胡赫章看著畢嫻等人皺起了眉頭，表情有些凝重：這是什麽時候出來的變數？

畢嫻楞了一下，隨手掏出一把瓜子給自己壓驚：“我們就是隨便看看，不幹什麽。”所以請繼續，我們絕對不會打擾你的。

胡赫章：“……”為什麽感覺這群陌生人就像是在看戲一樣？算了，不管了。

“陣起！”

氣運飛快地從幾個人身上流逝，就連狐族族長都險些遭到波及。看著他們痛苦惶恐卻無法抵抗的表情，胡赫章心底閃過一絲快意：被人拿走珍貴東西的感覺如何？氣運終究可以再生，我的父母卻是永遠也回不來了……

“你給我住手！”就在陣法的光芒快要攀升到最亮的時候，外面突然飛進來一個穿得跟暴發戶一樣的人影，擡手將陣法打塌了一角。

正在苦苦支撐的神獸族長們松了口氣，一個個軟倒在地上，大口喘氣。氣運被抽走的感覺很不好，就像是淺水魚慢慢被拖進深海，感覺周遭的環境都在排斥和壓迫自己，非常讓獸不適應。

“你這是在做什麽？準備把狐族推到所有獸族的對立面上嗎？！”好不容易把族長卸任給兒子，卻依然得不到安寧，前族長也就是現任的太上長老口氣非常差，一副隨時準備把胡赫章拿下就地正法的表情。

胡赫章被陣法反噬，搖晃著身體吐出一口鮮血：“對立？呵。”當場胡赫章的父親才是族長，結果一場大難臨頭，他為了大義犧牲自我，換來的卻是親弟繼任族長之後對唯一兒子的打壓，以及對過去的埋葬。

對立？那又如何，如今的狐族，完全是這個惡棍叔叔的一言堂罷了。與其等待那可能永遠無法到來的變革，不如直接浴火重生。

可惜了，自己大概是等不到那一天了……胡赫章終於支持不住跪倒在地，單手支撐著顫抖的身軀。他奪取了那麽多氣運，不過是希冀瞞天過海，可以用禁忌陣法將父母的魂魄重新凝聚，即使無法再相見，至少可以送去轉世。只可惜，陣法失敗了，父母沒有出現，自己也變成了這幅鬼樣子。

但願歹竹出的好筍可以帶著狐族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吧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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